天不藏奸

第7章 留置通知书

过了一会，门开了，进来两名队员，非常正规的军事动作，其中一名走到靠右边的那名队员对面，两个人相互敬了礼，像部队的哨兵换岗一样，另一名和丑哥依次进行。

丑哥到放登记本的地方，拿起笔把交接班情况登记完，就和另一名队员离开了。刚进来的队员站了一会儿，走到登记本处看了一下，也签了字，回来跨立站好。手放在身体前面，这是安保的戒备姿势。两人距离华东三十公分左右，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到。每组队员几乎都保持着这种精准的距离。

他猜想这种方式应该是有助于压力的快速传导，极易让人产生压迫感。队员是四个小时换岗一次，华东坐在那在心里安慰自己，“这些队员比他可难受多了，自己坐着还嫌难受，真是不知足。

老头时不时进来几次，看看登记本，提醒华东：“该吃饭吃饭，别怄气，来这儿的人他见多了，趁早把那些小心思打住。华东也不吭声，看来，正如刚进来时老头告诉他的那样，这个地方的确他说了算，只不过是安保工作他说了算，其它一律不管，只要目标人身安全，跑不了，基本任务就完成了。至于让他舒服一点儿或者难受一点儿，那都是额外的事情了。

安保组有个队员，在上岗时，经常让华东站起来活动一下，还会用一次性水杯给他接杯水。有一次早餐时，华东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吃饭，这个队员低着头提醒他吃点饭，还让他把鸡蛋吃了，否则会受罪的。他不知道这位队员姓甚名谁，因为他提醒自己吃鸡蛋，加上年龄比较大，所以华东心里就喊他鸡蛋老头。鸡蛋老头值班时，他可以轻松一些。

而有些人一旦拥有权力，哪怕是一点点，他都可能变得疯狂。世界是多样性的，人也是。一些人只要有点权力，必须发挥的淋漓尽致。像有些安保队员，像丑哥，他觉得这是权力，面前的是危害国家的贪腐分子，他会把两个问题自然的结合起来，根本不会去启动大脑中的系统2，而是不假思索，不问缘由，更不会问良知，因为他觉得这就是天经地义，自己有权力有义务整治教训这个腐败分子。

文革期间多少年轻的孩子把自己的爹娘都出卖批斗，不过是受到当时造反派所谓大义在前，私情在后的蛊惑。不过这只是那个时代的产物，现在国家法律明确规定，父母，儿女之间不用再相互举报，相互揭发了，即使把人藏起来也不构成包庇罪了。“子为父隐，父为子隐，直在其中。这就是时代的进步，充分体现人文主义的情怀，人类生存关系的本质。

时下有种现象，小区的保安越来越像七八十年代工厂的保卫科了，医院救死扶伤的背后似乎有了资本剥削现象的影子，很多事情不找熟人不好办，吃拿卡要成了家常饭，用人不考察德行，政绩成了硬杠杠，警察的主业已经不是抓贼，就像煤矿工人不挖煤，外行管内行成为普遍现象，服务群众的口号喊的震天响，连村干部和村民的关系也像隔着一条小河的此岸与彼岸，那可是修一辈子也不一定度过去的地方。

还有些人穿越的更离谱，幻想自己化作东厂锦衣卫。难道说他们不想让国家好、人民好吗？那倒不是，他们可能都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，因为很多时候考虑的只有自己的利益，眼前的利益。你可以称他们自私，无良症，也可以把话说的好听点，就当他们只是认知不足。

二战中的德国集中营，有的战俘被盖世太保委派个监工的任务，这些人不是预测不到他们的下场也是要见马克思的，照样对同样是犹太人的同胞进行非人的折磨与残害。像极了抗日战争时期的汉奸皇协军，文革期间出现的一些造反小将，甚至对他们的父母亲属也是如此，弄不清这是随波逐流，温水煮青蛙的习惯效应，还是自私的基因在进行自然淘汰。

第四天，房间进来了两个人，其中一个进来就呵斥道：“没人教你规矩吗？旁边的队员连忙喊口令：“起立。还小声提醒华东问好。华东没有说话，只是慢慢的站起来。另一个戴着眼镜略显年轻，穿着白色短袖衬衣，没有说话。

说话的人略微年长，穿着运动短袖，露着粗壮的弘二头肌。动作夸张的提着一个电脑包，身体向后半仰着，脖子好像落枕了一样，向旁边歪着。二人在审讯桌前的椅子上坐下，戴眼镜的人对着两名队员说了一声可以了，队员就出去了，在外面的门口一边一个，虽然也是站着，可比里面舒服过了，可以靠着墙歇会，也可以伸展一下酸困的身体，活动活动。

壮主任边往外掏电脑边说着话：“来这里了，就要懂规矩，这里可不是你装大爷的地方，听见了没有。见华东不吭声，继续道：“嘿，不会说句人话是吧？

华东还是不吭声。他曾经和朋友交流过，有些人你越尊重他，他就越不尊重你，遇到这些人你要反其道而行之。

啪的一声，壮主任拍了桌子，说道：“你在这就是个蚂蚁。他伸出自己的右手，用大拇指指尖顶住小拇指的指尖，对着华东说道：“就是这个，连蚂蚁都不是，差远了你，知道吗？在这儿，你是最小的，小卡拉米，嗯？

壮主任应该就是他给朋友所说的这种性格。华东不说话，头也不抬，听见发火拍桌子，还是不抬头，只是翻起眼皮瞅了他一眼。这个举动在这种场合当然会被视为一种挑衅。壮主任脸色发青，眼睛冒火，他一直认为在这个地方自己就是个爷，是天，对面的这个人就应该当好孙子，此时的他已经被情绪彻底掌控，“孙子，你不要说话，呃，永远都不要说，给我在这装逼，什么玩意，你以为你是谁。

说着“啪的从电脑包里掏出几张文件纸拍在桌子上。华东抬眼看时，发现眼镜主任用眼光在制止他。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对今天的任务会有影响，壮主任的发言暂时停止了。

年轻主任这时给壮主任打圆场，他对着华东说：“你这是何必呢？我们又不是仇人，我们目前还是同志关系，不要这么抵触嘛。

华东没有说话，心里想，哪里还是同志，别把自己当汉奸就行，这是对待同志的态度吗？

年轻主任接着说：“你有多大事儿，自己心里最清楚，但你说与不说那是你自己的事儿，我们也不会强迫你。

旁边的壮主任还在情绪作用中，抬头看着天花板，眼睛好像还是眯着的，显然不是和年轻主任在演双簧。

“但作为一名党员，要有基本的党员素养，配合组织调查是你应尽的义务，这点你应该清楚吧？眼镜主任虽然年轻，但至少能说到点子上，看起来显得还自信。

“明白。华东回答。

壮主任听到他回答，显得有些意外，把后仰的头又低下来，用下巴去触碰前胸，又左右转来转去，脖子发出几声咔咔的声响，像是在活动僵硬的颈椎。

年轻主任继续说道:“这位是白主任，我姓沈，我们是这个专案组的成员，你所在的地方是纪委设在医院的隔离区，在隔离期间，由沈主任和我负责你的案件。

他拿起桌上的几页文件，站起来过去递给华东，继续说：“这是留置通知书，我们是来向告知你的，你看一下。说着又回到了座位。

怪不得白主任这么生气，在他的眼中，自己手里拿的这张纸足以让华东腿发软，那几乎就是他政治生命的判决书。没想到这个姓华的居然还敢在这地方跟自己较真儿，机构改革后，他从检察院并入监察委，还没见过这样的茬儿。

华东看着递过来的A4纸，留置通知书几个字映入眼帘，眼皮下的肌肉抽搐了几下。看到通知书下的落款是今天的日期。华东心里想，都来几天了，这是从什么时候算日子呢？忽然觉得自己很傻，这时候了还在计较这些东西。他此时好像明白了白主任刚才那通下马威的用意，也许就是不想让他在签字时提出异议。不易觉察的扬起嘴角，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，“是今天的日期啊？他故意说道。

“是这样，疫情期间……还没等沈主任说完，华东插话说道：“我签，给只笔吧。

他的回答显然出乎意料，沈主任准备的说辞也没用上，白主任更显得惊诧，赶紧不失时机的站起来把签字笔递过去，好像生怕华东变卦。签完名字，他又接过沈主任递过来的印泥，捺了手印。白主任没有年轻的沈主任显得沉着，把签过字的通知书拿到手里又看了看，轻轻地说了一句“这不结了吧。

沈主任坐下后说道：“那行，华东同志，我们先过去，有什么想说的，或者生活上有什么需要，都可以告诉我们。

华东点点头。他感觉白主任还想训示自己两句，被沈主任的眼神拦住了。

沈主任按了对讲器，说道：“谈话完毕。

两个队员很快就推门进来，把登记本递过去，沈主任拿起来签了字，二人就出去了。

华东面对已经无法改变的现实，心里的五脏六腑好像拧在了一起，加上几天不吃饭，所有的反应集中在了胃部，一阵痉挛，他咬着牙，脸色泛白。他用手顶住，队员警告他把手放好。他没有回答，呼吸越来越重的，开始干呕。队员发现有些异常，就问他怎么回事，他说没事，缓缓就好。可队员才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呢，马上按响了对讲器，报告说目标有情况。